福建日报：故乡的河

　　我的故乡是闽北小城——顺昌。闽江上游三大支流之一的富屯溪，绕城而过，又因下游不远处的电站大坝截流，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富金湖。

　　湖的北面是县城，因城西金溪与富屯溪双流合璧而取名双溪镇；湖的南面是状如屏风的龙山，蜿蜒起伏，确如巨龙潜伏；富屯溪则像一位温柔的母亲，舒展开臂弯，将小城轻拥入怀，山光水色，动静相宜。特别是夜暮时分，连接南北两岸的大桥，彩灯闪烁，与岸边楼阁店肆的虹霓，一齐倒映在富金湖中，衬托着神秘龙山的背景，十里河滩，流光溢彩，笑语欢声，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。

　　小时候，我印象中的富屯溪是繁忙的。清晨时分，富屯溪的雾纱还没有揭开，就能听见溪上“嗒嗒”的马达声，透过窗户望去，三三两两的渔船穿梭来往，那是勤劳的渔民在沿溪捕鱼。虽然离开家乡已经多年，但那富屯溪鱼的鲜嫩可口，依然是难忘的回味。

　　母亲说，早些年盛产的木材要外销，除了走陆路，还有走水路的。春夏水量充沛的时候，可以看到壮观的放排场面。排工们用竹板、钩钉、绳索等工具，将大大小小、长长短短的木材捆扎成木排，首尾相连，由有经验的排工把舵，多人合作，这就是有名的“放排”。她常常看着这巨大的木排顺流而下，浩浩荡荡，不时地还可听到船工们整齐响亮的号子，感觉既惊险又刺激，幻想着有一天也能驾驶着这木排“巨舰”闯荡天涯。龙山脚下有一个小小的渡口，只有一艘乌篷船和一个皮肤古铜色瘦小的艄公。外婆家就在码头边，常能听到一声响亮的、长长的呼号：“渡——船——啰——”然后就看到那艘小船，轻轻犁开湖面，身后拖出一串粼粼波光，伴着欸乃桨声，将一船叽叽喳喳的过河人，渡到对岸。

　　外公在富屯溪对岸山脚下开垦了一大片自留地，一年四季，种上各种瓜果蔬菜，都有不错的收获。我也常随外公瞎忙碌一番。印象最深的是，每年秋冬时节，南瓜下架，一个个黄澄澄的，大大小小堆满一屋子，煞是喜人！之后煮南瓜、南瓜饼，更是丰富了餐桌的内容，安慰了饥渴的味蕾。

　　夏天傍晚的富屯溪人头攒动。临水而居的孩子们，似乎是无师自通，不顾大人们的阻挠，扑通扑通像下饺子一样往清凉的溪水里跳，或青蛙式，或狗刨式，也偶有一些正规学过的，但谁管呢，反正，一溪流水半溪人，天光云影两岸歌。而河中央矗立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礁石，往往有很多河螺附着在上面，每次游泳回来，都能带回一大把，一盘有滋有味的炒河螺，可以让外公美美地“咪”上两口，引出许多动听的故事。

　　时光如流水一般，一去不复返。如今的富屯溪两岸，早已焕然一新，一栋栋新楼拔地而起，新建了美丽的步道，孩子们也不在河里游泳了，而是有了更安全的游泳馆，船渡被新建的索桥取代，原先造纸厂的材料堆放场地，现在建成了竹乡广场。每到天气晴好的夜晚，沿着溪边散步、纳凉，或在广场唱歌、跳舞，已经成为大家最喜爱的休闲方式之一。

　　富屯溪的花草绿了又黄，黄了又绿，河边的人一茬茬老去，又一茬茬长大。河水悠悠，流去的是岁月风雨，流不尽是顺昌人的美好记忆。